WAPI内幕：谁把中国标准上升为贸易摩擦

从十一月底开始，WAPI问题被炒得沸沸扬扬，迅驰的命运将会如何？中国政府的标准战略将怎样走？《华尔街日报》首先质疑，立即引起国内外媒体的强烈反响，WAPI问题已经迅速成为整个国际社会看中国的一个焦点：加入WTO后，中国将如何行使自己的标准战略？这个全球最有希望的超级大市场会给其他国家留下多少盈利的空间？

　　在无数的传言与指责之间，唯独缺席了来自标准制定者和审批者的声音，他们怎么考虑这个问题？他们为何制定这个标准？ChinaByte记者独家采访到事件的核心当事人戴言（化名），这位不愿意透露名字的相关人士是国内少数几个能接触到标准制定全部“内幕”的人之一，但他告诉记者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里面没有内幕！”

　　没有内幕的内幕：洗枣、破楼与蛤蟆

　　在戴言看来，这个问题本来一点儿也不复杂，不过是个“洗枣”的问题。他问记者“就好像咱们从国外进口了几个枣，觉得它不干净，就想多洗几遍。比如说洗三遍吧，哦，美国人说了，不行，你不能洗三遍，别的国家都是洗两遍就吃了，你们也可以忍受啊！哦，我们觉得脏，我们不想忍，我们就破坏了什么国际标准？”“我们又没有强求别的国家也洗三遍，我买都买回家来了，自己多洗几遍都不行？”“都说要尊重用户选择的自由，能不能也尊重一下政府选择的自由？”

　　戴言说没有内幕的另外一重意思是，在标准制定的过程中，政府听取了大量专家的意见，才最终做出了抉择，根本的问题还是国际标准确实不安全。“好几百位专家都论证过了，十几个院士都说（国际标准）不安全，那就是不安全。政府听谁的？这么多院士都说了不听他们的听谁的？”

　　戴言一再强调，“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因为在他看来，WLAN（无线局域网）的市场本来就很小，“WLAN在中国不过一两个亿的规模，一两个亿是什么概念？不过是一栋楼吧。这么多人，这么多媒体围着一栋破楼吐口水有什么意思？”

　　谈起此前有国外媒体报道称中国WLAN市场有6亿甚至40个亿的说法，戴言有一些气愤，“那些说中国市场多么多么大的媒体很不负责。”他掰着指头给记者计算，“浙江是我国的移动通信大省了，比广东移动还要大，可是一年才卖出5000多块AP加卡，每套设备500多元。全国能玩WLAN的不过是北京、上海、广州等几个地方，重庆都不一定热得起来，这些加一起才能有多大的规模？”

　　当然，戴言也承认，这个市场的未来可能会很大。他说，“现在是个小蝌蚪，保不齐将来就变个大蛤蟆。”但他认为，正是因为国家出台了统一标准，才更有利于这个市场的扩大，“家庭和个人用户都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在电子政务、大行业应用这些方面。”“有了统一的标准，市场肯定会扩大。”“有了统一的标准，电子政务等应用才能正大光明，师出有名。”

两种升级方式：谁说迅驰不能用了？

　　作为受新标准影响最大的技术品牌，已经投入超过3亿美元推广、在世界各地正风起云涌的迅驰命运备受关注。很多相关文章都是这样开头“设想一下你在咖啡馆上网，突然，你的笔记本不能用了，你有什么感觉？”戴言显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以至于他激烈地指责，“这样的记者既不了解这个产业，也不了解技术！”“这种情况可能肯本就不会出现。”“只要英特尔配合政府，发布个升级软件不就好了么？”

　　那么，肯定能用软件的方式升级么？此前有媒体报道说由于机制相差较大，迅驰升级到符合国标将不得不采取硬件升级的办法。戴言对此并未给出肯定的说法，他只说“软升级当然是最完美的”。但是，戴言渐渐说出了他的底线，“即使迅驰不行了，我插上一块别的无线网卡不就行了么？这种第三方网卡只要100到200元，而且技术都比迅驰好。”他同时质疑道，“除非迅驰的三块组件中有垄断性捆绑，不能使用第三方网卡。不过英特尔确实在网站上有过声明，说不保证使用第三方网卡不会出问题。”

　　其实戴言真正的底线还不止于此，他这样说，“我们怎么打击迅驰这整个产业了？它现在的生产线都不用改，只要修改一个模块罢了。”甚至“大不了迅驰这个品牌在中国完蛋”，“以前我用IBM，加上一块无线网卡不也用得好好的？”

　　一种势力：中国标准战略

　　戴言说他注意到“有人在给美国国会的报告中说，中国有一种势力在抬头，包括EVD、WAPI、3G等标准的制定，这种趋势对美国是有危害的”，但戴言显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他说这很正常，“美国每天也都在推自己的标准，一旦看到自己的标准有不能成为国际标准的危险就特别着急”，“支持他们所谓国际标准的都是美国公司”。

　　在一本标准战略的经典读物上这样写着：“一个标准能成功从来就不取决于技术。”戴言很欣赏这个观点，“我把它比喻成一场国际大专辩论会，正方反方有自己不同的立场，和背后不同的利益。”他认为，“WLAN是有历史意义的，甚至与3G标准相比，WAPI都有更深刻的意义。国家这几年推行标准战略，效果就要开始体现出来了。”

　　戴言举出欧洲和日本的例子：“欧洲搞了自己的无线标准，日本也有自己的标准，而且还出了法律。”“欧洲人说，我们的标准不一定好，但我们就是要用，因为我们不想做美国的技术附庸。欧洲那么强，还说是美国的技术附庸呢，中国就更是附庸了。”“事实上，美国对标准的控制力越来越弱。”“欧洲的市场现在已经比美国大了，而中国是发展最快的市场。欧洲之外，美国不希望再出现第三极，所以想拉拢中国。”

　　即使最后标准不统一，戴言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美欧之间的手机制式标准都不统一，这应该是最需要统一的了吧？所以不统一也很正常。”

　　802.11i主动兼容是个好的信号

　　外电曾经报道，IEEE 802.11 WLAN工作组组长斯图亚特凯利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IEEE的新标准802.11i将努力与GB15629.11-2003标准一致。IEEE也有可能在802.11i标准中加入WAPI协议的支持，以避免把WLAN产品市场一分为二，凯利表示IEEE目前正在调研是否可以把WAPI协议作为802.11i标准的补充改进。戴言表示，“他们主动提出和我们的标准兼容是个好的信号。”

　　“以前他们对我们一直是嗤之以鼻的，根本就不拿正眼看我们，”戴言认为这个事情值得分析，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那就是“一个是对我们标准的可行性还是认可的，另外这是美国第一次腿软了，什么时候见过美国主动跟别的国家说，我们的标准兼容你们的吧？”

　　同时，戴言认为中国的标准与国际标准并没有本质的不同，“我们的基本思路是一致的，只不过我们的标准早在两年前就开始构思，而802.11i要到两年后才能大规模实施。”“思路是一致的，只不过我们领先一步。”“就好像解数学题，我们比他们先解出来了。”

　　戴言明确表示利用WPA过渡等待802.11i发布的想法不现实，“让我们多等两年，等他们的标准成熟不可能。让我们用他们不成熟的过渡方案也不可能。”

政府不曾犹豫，也不会让步

　　由于面对媒体的各种猜疑，中国政府方面始终没有正面表态，有新的传言认为，“政府正在考虑标准的可行性”，甚至有人举出此前的273号文件的例子，认为“中国标准很可能将向国际标准妥协或让步”。戴言对此表现得异常激烈，“谁说政府犹豫了？政府只是不愿意多说而已，但这不能叫不表态。7月份开宣贯会，8个部委都出来讲话，翻翻他们的讲话，这还不叫表态？”

　　至于不犹豫、不让步的理由，戴言认为，“幌子也好，问题也罢。这个问题讨论到这个层次，我只能说它是一个民族化的问题了。”戴言特别解释说即使在他那里，民族化也是一个贬义词。但是，“现在全世界都在看着中国政府，看中国加入WTO以后的标准战略，我们一定不能退缩。”

　　戴言分析WAPI将可能成为中国第一次强硬发布自有标准的象征性事件。“中国以前的标准政策从来都是最温和的，不像日本韩国动不动就‘拚刺刀’，我们讲究的是绵里藏针。”“但腿一定要迈出来，总要有第一次，这次很可能就是第一次。”

　　还是归结到最初的市场规模问题，戴言认为，“市场利益不大，政策风险就大不了。”“3G都决定了，这个算什么？”戴言还表示，一个以推动自身标准为主旨的产业联盟也正在构想中，可能将于近期成立，这将是一记“以彼之道，还诸彼身”的狠招。

　　三大疑点，一场阴谋？

　　在戴言看来，这整场“《华尔街日报》带头，国内各媒体完全照搬”的风波也许更像一场充满了疑点与鬼话的阴谋。有人在暗暗推动这个问题的政治化，希望它上升为中美两国的贸易摩擦。戴言举出了三个疑点。

　　戴言透露说，事实上“在有些势力把这个事件酝酿成政府间的贸易摩擦之前，大部分跨国厂商都支持我们，也表示了对中国标准的理解。”那么，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些厂商都变了调呢？戴言认为这说明，“有上游厂商在威逼利诱其他厂商和媒体”，同时“美国企业集团之间也在博弈”。

　　第二点，戴言对所谓11家公司已经得到政府发放的密码的说法提出了质疑。“据我了解，按政策讲，国内有密码授权资质的企业有四五十家，国内IT圈内领先的这些企业基本都有。”“如果有，这四五十家企业都会有。”“这份11家企业的名单的可信度值得怀疑。”戴言再次提到了《华尔街日报》的名字，“就是《华尔街日报》做出的一种给他们政府看的姿态，希望他们认为中国政府在搞黑箱操作，在抢劫。意在制造贸易摩擦，升级为两国政府间的问题。”“国内所有第一手的猛料都是从《华尔街日报》出来的，正本清源，应该问他们这个消息是哪出来的？”

　　戴言感到不解的最后一点是，“那份传真（指国际Wi-Fi组织给信产部王旭东部长的传真，传真中提到802.11i将努力兼容WAPI）是给王旭东部长的，是绝密的。怎么可能第二天就有人翻译好了，出现在网上？”他肯定地说，“肯定有人故意泄密！”

　　“这只是很多事情中的一件”，戴言总结道。那么，究竟谁在幕后指使呢？戴言称，“有的企业把未来押在这个迅驰技术上。”“每个人手里的奶酪是不一样多的，有的人手里拿着一大块奶酪。”（完）